瀏覽互聯網,可以看見一本名為《礦工憤——淮南大通煤礦“萬人坑”階級教育展覽館泥塑部分(畫冊)》的圖書。這本由安徽人民出版社于1972年出版的攝影畫冊刊發的泥塑人物攝影照片,反映的是日寇侵華期間占領大通煤礦,掠奪煤炭資源,榨取中國人民的血汗,壓迫廣大礦工在極其惡劣的環境下工作的情況。其刊發的泥塑人物,栩栩如生,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撼人心魄。看到它,讓人念想:大通“萬人坑”教育館的泥塑建于何時、何人所作、價值何在、現在怎么樣了?
2014年7月7日,是七七事變77周年紀念日。是日上午,黨和國家領導人到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同各界代表一起,隆重紀念全民族抗戰爆發77周年。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發表了重要講話。這種以最高規格與陣容、最大范圍與廣度,舉行七七事變77周年紀念活動,在“不逢五不逢十”而是逢七的時候實屬罕見,這更讓人心中升起探訪大通“萬人坑”教育館泥塑誕生始末之情。
7月15日上午,筆者經過多方打聽才找到泥塑的制作者之一、淮南礦業集團退休職工李全國先生，我們一起再次走進大通“萬人坑”教育館的泥塑展廳。當年制作的泥塑人物依然完好無損，多姿多態,生動傳神,通過逼班關、進礦關、交牌關、領燈關、搜身關、上罐關及井下勞作等,形象地展示了日寇統治大通礦時礦工上下工和勞作時慘受壓迫的情景。睹物生情,面對一組組泥塑,李全國先生回憶并講述了發生在40多年前的制作泥塑的故事。
“這些泥塑不是單純的藝術品,它們表現的內容是日寇侵華占領大通煤礦期間殘酷壓迫中國礦工,掠奪煤炭資源罪行的真實情況,完全來源于生活,是歷史的寫照。”
“日寇在1938年6月至1945年8月侵占大通煤礦的7年間,施行慘無人道的法西斯統治,有17000多人受害慘死,僅在1942年秋至1943年春的短短幾個月,死難者就有13000多人,尸體被拋棄在荒山腳下,堆積如山。1943年春天,尸體腐爛,日寇忍受不了尸腐的臭氣,強令礦工挖了3條大坑,將遍地的尸體拋入坑內,形成了白骨累累的“萬人坑’。”
“為教育群眾與子孫后代,不忘歷史,振興中華,1968年,政府開始建立“萬人坑”教育館。當時‘萬人坑’教育館屬于大通煤礦,我因在大通煤礦工會做宣傳而參與了排版設計等相關工作。記得是1971年,上級決定學習四川大地主劉文彩莊園中‘收租院’泥塑的做法,在館內建立反映日寇統治期間礦工上下工流程和勞作的泥塑,還原礦工被壓迫殘害的情況,豐富教育內容。”
“為了把泥塑塑好,當時成立了文字組、美工組、后勤組三個工作小組。我記得文字組有姚興孝、方傳政等人,他們找老工人了解了大量的情況,撰寫腳本，然后由領導和老工人審查，最后報市礦領導確定泥塑的內容。我當時在美工組。美工組還有李延祖、王金宏、倪均等人。組織上專門把我們送到上海學習雕塑制作,時間是一年。當時是向王志強、毛承德等老師學習。王志強老師的雕塑藝術那時是很有名的。另外,家在九龍崗的周茂盛從杭州美院雕塑專業剛畢業,組織上專門去把他要了來。為了確保泥塑作品的質量,又從合肥請來從事雕塑創作的專業人員陳惠池、向農、孫維秀、王偉四人,在現場做指導、領著干。”
“大通萬人坑教育館泥塑的創作過程很嚴肅。沒有我們工作人員自己的創作構思，完全是按照領導審查過的腳本材料,請當年的老工人組合當模特，反復再現當時的場景,并拍成照片,我們對著照片去制作。遇到弄不明白的問題,還要向老工人請教,沒有一點假。老工人當模特時，仍然心懷憤怒,我們在制作的時候,也帶著憤怒的情感。所以講,它是真實的再現、歷史的寫照,表現了真實的情況、真實的感情。真實是最有生命力的。做這些泥塑,我們基本上是按兩個人制作一組分工,連同并下巷道環境背景,前后用了七八個月的時間才完成。”
在一個童工推煤車摔倒的組像前,李全國先生介紹,這一切動作都是按照老工人講述的過去的真實情況制作的。那時候,有很多童工在井下被騾馬踏斷腰腿,有的被軋死。
在強行封閉井道的組像前,李全國先生介紹,那時候由于日寇野蠻開采,悲慘礦難經常發生。這組泥塑再現了1943年春日寇害怕瓦斯涌進其他巷道,不等礦工撤出,殘忍地強制封閉井道,礦工們堅決反抗要去搶救被困兄弟的情形。壓迫與反抗,形象十分鮮明。那次封閉,使50多名礦工兄弟被活活悶死。
在兩位礦工憤怒不屈接受搜身的塑像前,李全國先生久久注視。經詢問,他才說出,“這是自己主創的作品。兩位礦工的神情憤怒不屈,自己在制作時也是一肚子氣憤”。由于感情投入的緣故,雖然時間過了這么多年,李全國先生對每組泥塑的作者依然記憶清晰,他向筆者介紹:交牌關組像是周茂盛主作、上罐關組像是陳惠池主作……
在大通“萬人坑”教育館管理辦公室,有關負責人表示,“這些泥塑作品,人物精神飽滿,富有動感,鮮明地體現了被壓迫被剝削的悲傷和憤怒的內在情感,是對舊中國礦工苦難生活有著深刻體驗的人才能做出來的。現在的人很難做出來。它的時代特征非常突出,具有很高的藝術性、思想性和史料價值。在全國類似的“萬人坑”教育館中,獨一無二。如今,它們已經成了文物,我們一定把它們保護好、利用好,為圓好中國夢服務”。
大通“萬人坑”教育館在我國抗日戰爭紀念遺址中有著重要地位,是安徽省國防教育基地。該館“簡介”說：大通“萬人坑”曾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入選全國小學語文課本和中學英語課本,在全省乃至全國都有很大影響；1986年,大通“萬人坑”同日寇建立的秘密水牢、碉堡水牢、站后碉堡等被安徽省人民政府定為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5年,大通“萬人坑”教育館被安徽省委、省政府命名為省級愛國主義教育基地;2011年3月,大通“萬人坑”教育館被安徽省旅游局評定為國家3A級旅游景區；2013年3月，大通“萬人坑”、秘密水牢、碉堡水牢、站后碉堡等9處侵華日軍淮南罪證遺址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大通“萬人坑”教育館自開館以來,共接待國內外參觀者1200萬人次,是當前對人民群眾尤其是青少年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的極好場所。
泥塑藝術是中國民間一種古老常見的傳統藝術,可上溯到距今四千至一萬年前的新石器時期。它以樸實、直觀、真實、豐滿、生動的形象再現以人與動物為主的形態而著稱,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由于每件作品均是手工制作,皆為孤品,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加上個性突出、視覺沖擊效果強烈、欣賞角度極為豐富和多樣化,在日新月異的今天,更以其原始的魅力深受人們喜愛。借助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這個平臺,被注入了靈魂和生命的大通“萬人坑”教育館的泥塑,已成為愛國主義教育的一堂厚重的文化大課。
今天,當人們走進大通“萬人坑”教育館,看到館園中央巖石上“忘記歷史意味著背叛”和正面館墻上“牢記歷史珍愛和平”的標語,目睹那一組組訴說著日寇侵占大通煤礦期間對中國礦工施行法西斯統治的泥塑,充滿心中的是一部悲慘的中國礦工血淚史。誠然,除了還原歷史，表現生命，表現精神,靈肉一致,這群生動逼真的泥塑作品,帶給我們更重要的還有以史為鑒、振興中華的責任與深思。(夏訪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