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質子相對應，聯姻是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國之間慣用的一種外交方式。
聯姻，當然是政治的延伸。
比較著名的聯姻，當數春秋時期的秦國和晉國，以至于“秦晉之好”一直沿用至今，成為男女雙方締結美好婚約的代稱。
不獨秦晉，戰國中后期，秦楚之間幾乎代代都有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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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328年，時年16歲的楚威王的庶公主、楚懷王的同父異母妹妹羋月，被選中作為楚威王的嫡公主、楚懷王的胞妹羋姝的陪嫁（媵侍），羋姝和羋月這對同父異母姐妹，同時嫁給了秦惠文王嬴駟。
眾所周知，在秦武王嬴蕩因舉鼎受傷突然去世后，秦國王室經歷了一場血雨腥風，羋月和秦惠文王所生的兒子嬴稷成功接任秦王之位，是為秦昭襄王，羋月自尊為宣太后。
嬴稷是嬴蕩的同父異母弟。
雄才大略的秦昭襄王嬴稷只有兩個兒子，長子嬴悼被立為太子，次子嬴柱被封為安國君。不幸的是，太子嬴悼在魏國為質時去世。幸運的是，次子嬴柱接位太子。
秦昭襄王嬴稷不僅是一位雄才大略的王，他還創造了兩項驚人紀錄：一項是其在位時間長，擔任秦王長達56年；一項是其長壽，享年75歲。他是春秋戰國時期長壽、在位時間較長的君、王之一。
太子嬴柱日漸蒼老、須發如雪。但在漫長的等待中，太子嬴柱表現出了異于常人的耐力和教養。
在悲喜交集中，秦昭襄王嬴稷走完了他的75歲的一生。秦王的權位近在咫尺、勝券在握，彼時，太子嬴柱已經51歲了。
得悉秦昭襄王嬴稷崩逝，太子嬴柱的正妻華陽夫人不禁淚流滿面，不知她是悲痛流淚還是喜極而泣。
華陽夫人心疼地撫摸著她深愛著的太子嬴柱的白發，說：妾以為太子等不到這一天了呢！
然而，朝思暮想的秦王寶座，還是不能立即坐上去。
秦王權柄雖然觸手可及，卻不能立即握在手里。
因為，按照秦國王室禮制，新王必須為先王守孝滿一年，才能正式登基。
于是，太子嬴柱無怨無悔地為先王嬴稷守孝整整一年。
在這“準秦王”的一年里，他做了大量實事、好事。
公元前250年，五十二歲的嬴柱正式登上秦王之位。
然而，非常詭異和悲情的是，三天之后，嬴柱突發疾病，不治而死。
嬴柱也創造了一項幾乎無人可以超越的紀錄，在任秦王三天，成為春秋戰國時期在任時間最短的君、王。
嬴柱死后，謚號孝文，此為秦孝文王。
2
在秦國后期，秦王室內的楚系力量異常之強大。
除了羋姝以及后來居上超越羋姝的羋月宣太后，秦孝文王嬴柱的正妻華陽夫人，同樣來自楚國。由于史料的缺失，華陽夫人究竟是來自楚國王室還是屈、昭、景貴族，不得而知。
嬴柱對華陽夫人極為寵愛和信任，即便華陽夫人并沒有給嬴柱生下兒子，但這絲毫沒有動搖嬴柱對于華陽夫人的寵信。
雖然嬴柱和正妻華陽夫人沒有兒子，但嬴柱和他的姬、妾們卻生有二十多個兒子。
也就是說，嬴柱并不缺少兒子，只不過他和正妻華陽夫人沒有兒子而已。
嬴異人就是嬴柱和夏姬所生的兒子。
歷史的千載難逢機遇，被嬴異人敏銳地抓住了。
在趙國為質的嬴異人，結識了超級富商呂不韋，在呂不韋的幫助下，娶到了趙國貴族之女趙姬，趙姬給嬴異人生下兒子嬴政，也叫作趙政。
在呂不韋的雄厚資本加持下，嬴異人贏得了華陽夫人的信賴。從趙國邯鄲逃回秦國咸陽的嬴異人，被華陽夫人認為義子，改名子楚，被立為嗣子，后來被立為太子。
從嬴異人改名子楚，可以窺見楚系力量在秦王室之強大，也可以想見華陽夫人深埋于內心的母國情懷。
嬴柱去世之后，嬴異人成為秦王，此為秦莊襄王。
嬴異人擔任秦王后，尊封華陽夫人為華陽太后，尊封自己的生母夏姬為夏太后。
然而，登上秦王權位的嬴異人，卻并沒有忘記或者拋棄仍然滯留在趙國邯鄲的趙姬、嬴政母子。
嬴異人在呂不韋的舍命幫助下，從邯鄲逃回咸陽時，和母親趙姬滯留在邯鄲的嬴政只有三歲。
當上秦王的嬴異人，把嬴政和趙姬從邯鄲接回咸陽之時，嬴政已經九歲。
回到咸陽的趙姬，被立為王后，嬴政被立為太子。
在個人情感上，嬴異人和他的父王嬴柱十分相似。嬴柱之于華陽夫人，嬴異人之于趙姬，他們父子對正妻的感情執著而專一，不僅能共苦還能同甘，更沒有始亂終棄，也不會上岸先斬意中人。嬴柱和嬴異人父子，在整個春秋戰國所有君、王之中，對于情感的執著和專一，幾乎無人可以與其比肩。
楚人羋月宣太后、華陽夫人，她們因為聯姻而來到陌生的秦國，在兇險的秦王后宮，她們憑借美貌和智慧，征服了她們的王。她們都是人生的贏家，站上了即便很多男性都仰望而不可及的巔峰之上，極大影響著一定時期秦國的內政、外交，也極大影響著秦國后期的歷史走向和進程。
3
在羋月（公元前344年——公元前265年）出生整整三十年之后，公元前314年，后來名震列國的戰國四君子之一、楚相春申君黃歇出生了。
也就是說，羋月比黃歇年長整整三十歲。
公元前328年，十六歲的羋月離別楚國陪嫁秦國之時，黃歇還沒有出生。直到十四年之后，也就是公元前314年，黃歇才降臨人世間。
依據這一歷史事實，可以判定，由于年齡的巨大差異，他們出生在不同的時代里，羋月和黃歇在他們各自的青春時期，不可能有任何情感交集。
直到四十二年之后，也就是公元前272年，四十二歲的楚國左徒黃歇，陪伴著年僅十七歲的楚國太子熊完，從楚國來到秦國為質子。
在秦都咸陽，楚國左徒黃歇和秦國宣太后羋月可能才有了他們此生的第一次交集。
彼時，宣太后羋月已經七十二歲了。
楚國左徒黃歇四十二歲。
他們之間，不僅隔著三十歲的年齡差，還隔著地位的巨大溝壑。
山高水長。
很顯然，他們之間絕無可能發生任何情感上的交集。
4
綜上，可以進行以下人物之間關系的脈絡梳理。
其一：宣太后羋月和楚考烈王熊完之間的血緣輩分關系。
羋月是楚威王的女兒。
羋月是楚懷王的同父異母妹妹。
羋月是楚頃襄王的姑姑。
羋月是楚考烈王的姑奶。
也就是說，宣太后羋月是楚考烈王熊完的姑奶奶輩，考烈王是羋月的孫子輩。
用今天通俗的話來講，羋月是考烈王的姑奶奶，考烈王是羋月的孫子。
其二：楚考烈王熊完和秦王嬴政之間的輩分關系。
考烈王是秦昭襄王的女婿。
秦昭襄王是秦王嬴政的曾祖父。
那么，考烈王熊完是秦王嬴政的姑祖父。
用今天通俗的話來講，考烈王是嬴政的姑祖父，嬴政是考烈王的孫子輩。
其三：羋月宣太后、華陽夫人、趙姬之間的輩分關系。
羋月宣太后是華陽夫人的婆婆。
華陽夫人是趙姬的婆婆。
其四：羋月宣太后和秦王嬴政之間的血緣輩分關系。
秦昭襄王是嬴政的曾祖父。
羋月是嬴政的高祖母。
嬴政是羋月的玄孫。
羋月和嬴政之間是嫡親，用今天通俗的話來講，嬴政是羋月的親玄孫，羋月是嬴政的親高祖母。
如此看來，嬴政的身上流淌著楚人的血脈，有著楚人的基因和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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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梳理秦、楚末年，兩個大國之間縱橫交錯、紛繁復雜的輩分倫理關系，是一件很費勁卻很有意義的事情。
這相當于歷史考證，也近乎于去偽存真。
看秦楚，卻怎么也難以看清楚。
似乎握手言和，又好似翻臉無情。
有時候溫情脈脈、浪漫無限，有時候卻又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所有費盡心力地梳理，都是為了正本清源，盡可能還原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的真實和本源。
電視劇《羋月傳》里，羋月和黃歇被描述為一對戀人，羋月還是黃歇的初戀。
編劇對歷史真實的異化，給予了大眾極大誤導。
泛娛樂化的引導，造成了大眾對于羋月和黃歇之間關系的誤解。
羋月和黃歇，他們出生在不同時代，他們之間年齡相差整整三十歲，羋月怎么可能是黃歇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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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著傾世容顏，還有著冰雪聰慧，更有著超乎常人的謀略。
她能取羋姝而代之，從地位卑微的八子，一路逆襲，贏得秦惠文王嬴駟的專寵。殺開一條血路，把自己的兒子嬴稷扶上秦王權位。她首開太后監國之先河。她當之無愧，配得上杰出和偉大。
當然，羋月還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
她不僅有義渠王，她還有魏丑夫呢。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現在，她又有了黃歇。
未曾想到，二千多年后，經過電視劇《羋月傳》的文學演繹和虛構，黃歇居然成為了羋月的“緋聞男友”。
如此虛構歷史，羋月和黃歇如果有知，他們會作何感想？
還有，黃歇的正牌“緋聞女友”李嫣如果知道，她又該作何感想呢？
(沈國冰)
